十日后, 乌兹王储烜橪与大齐确定了修好的条款细节,终于打道回府。
期间没有再出任何事,景晚月一边觉得松了口气, 一边又不免对此前的绑架更加疑惑。
他官复原职, 公务之外留心探查, 发现百花谷周围出现了数十人移动的痕迹, 且皆透出行走江湖的一些习惯。
他询问了师父,师父说倘若真是来自乌兹那边的江湖人, 多半可能懂得一些隐形蛊术之类的特殊方法,是以先前不会被发现藏身之地,撤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
事情便如层云笼罩, 他手上仅握着几个残片,实在无可奈何。
这日回到家, 小发糕举着习字的课业给他看, 而后背着小手站在一旁认认真真地等评价。
景晚月亦认认真真地捧着课业,雪白的纸上,每行先写笔画,再写整字, 各个端正饱满排列整齐, 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对比, 亦完全不见写多后的疲惫随意。
他十分欣慰。
“发糕真厉害, 爹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不如你。”
小发立刻弯了眼睛笑起来。
景晚月摸了摸他的头,又说“吃完晚饭后, 爹再查一查你的武艺。”
“好”小发糕爽快地应下来, 接着露出一点小心期待的神色,靠近景晚月腿边,“爹爹, 能不能把爹也叫来一起检查我好几天没见他了,他最近为什么不来找我了”
景晚月一愣。
的确,穆悠从前但非极为繁忙,便会每天都来陪小发糕玩一会儿,这几日当真反常。
他细细思量,因为先前的绑架,生怕再遇危险,小发糕近日被限制出行,绝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府里。即便他很是懂事,但时间一长,亦难免低落。
于是景晚月决定道“这样吧,先吃晚饭,然后咱们去你爹家里,在那边检查你的武艺。”
小发糕一听,双眼立刻变得极其闪亮,更高举双手,大喊道“好”
这是小发糕第二次去穆悠家,但也可以说是第一次,因为上次去的时候穆悠还是狗哥哥,不是爹,而且上回太突然,他都没做好准备,去了之后又发生了大马儿去世那样悲伤的事情。
这回不一样了。
这回他兴奋极了,晚饭吃得前所未有地快,然后便赶紧换上童子箭袖,还贴心地带上了自己喜欢吃的零嘴儿,打算跟爹一起吃,再分给爹爹家的叔叔们。上回叔叔们专门给他做了面糖他要谢谢叔叔们
对了对了,叔叔家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妹妹
小发糕便又取出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起带上,心想如果小妹妹喜欢,他就把这些都送给她
这样发自内心、呼之欲出的快乐令景晚月很是触动,他打好包袱,给小发糕当宝贝一样抱着,然后带着他上马往都统府去。
路上的风充满了快乐的气息,可惜年纪尚小的小发糕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乐极生悲”。
到了都统府,景晚月前去叫门,侍从一看是他,立刻恭恭敬敬地迎接。刘宁和陈青闻听消息也出来了,面上却无喜色,反而有些躲闪,景晚月便知道事情不对。
进了正厅,四人分两侧对坐,侍从端上热茶,小发糕双手扶着高背木椅,双脚悬空,左看右看,疑惑地问“叔叔叔叔,我爹呢”
景晚月抿了口茶,静静地看着二人。
刘宁和陈青明显没想到景晚月居然会带着孩子上门,努力压下慌张。
“小公子,你爹被皇上派出京城执行任务去了。”陈青说。
小发糕一愣,“不在京城”
刘宁跟着点头嗯嗯。
小发糕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他怎么没告诉我呀他先前每次来找我,都会跟我说他忙不忙,还有下次大概什么时候来。”
景晚月垂着眼眸,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
刘宁两手紧张地握在一起,“是因为任务紧急得很,头儿没顾上同小公子说。”
小发糕“哦”了一声,景晚月却淡淡道“没顾上同发糕说,却同你们说了”
刘宁登时一惊,背上冷汗都冒了出来,景晚月言下之意,不就是说穆悠觉得他们比小发糕还重要吗那怎么可能这是明晃晃的漏洞
他连忙找补“那、那日正是夜里,头儿在家接到圣旨,立刻就得走,所以”
“连个字条或口信都无么”景晚月抬起眼。
刘宁
他还要说话,陈青连忙瞥了他一下,示意住嘴,再说下去,真是要被景晚月当场捅成筛子了。
哎,来到京城后,见惯了景晚月温和礼貌的样子,又总是下意识地把他当作穆悠的那一位看待,一时竟忘了,景晚月统兵多年,以清冷孤傲闻名,锋锐谨慎、细致入微才是本性。
厅里陷入沉默,小发糕继续左看右看,心中的热情渐渐凉了。
爹不在。
跟他先前想好的完全不一样,他有点难过。
景晚月瞧出来了,心中十分心疼,缓声再问“穆悠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